月光下的流浪猫

   小区里有六七只流浪猫，一到夜晚，特别是有月亮的夜晚，流浪猫的身影就会出现，蹲在石墙上，趴在草丛里，或者从树上爬下来，优哉游哉，在小区走来走去。

   这天，一场大雨过后，半个月亮挂在幽蓝的天幕上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拿着猫粮下楼了。

   电梯里，一个阿姨问男孩：“雨凡，怎么好久都没看见你爸爸了？”

   “爸爸出差了。”雨凡低下头，小声回答。没人注意到，13岁男孩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忧伤。

   走出单元门，雨凡“喵喵”地叫着，走向那棵黄葛树，一只黑黄毛色的猫跑过来。雨凡倒出一些猫粮，猫却不急着吃，脑袋在他脚边拱来拱去，“喵喵”地叫着。

   正是六月，洁白的栀子花散发出馥郁的香味儿。一只亚麻色的猫弓起身子，竖起耳朵，双目炯炯有神，尾巴左摇右摇，像一根竖起的小旗杆。忽然，麻猫闪电般冲上去，抓住了一只老鼠。

   麻猫叼着老鼠走出草丛，将老鼠放在地上，老鼠拔腿就要逃命，麻猫健步冲上去，再次扑住了老鼠。如此几次，老鼠瘫倒在地上，再也跑不动了。麻猫叼起老鼠，敏捷地爬上大树，独自享受起晚餐。雨凡走到石墙边，墙上那只黑耳朵白猫像见到老朋友，朝他温柔地叫着。这是只老猫，有些掉毛，白色的皮毛不再光滑，显得有些脏兮兮的。雨凡把猫粮倒在它面前，它吃了起来，咀嚼声在雨凡听来，是那么的美妙。

   雨凡走到黄葛树下，仰望那金色的月亮。他的眼睛湿润了，仿佛看见月光里，爸爸的笑靥。爸爸是位作家，写了不少动物小说，受爸爸的影响，雨凡从小就喜欢小动物，可妈妈有洁癖，不让他养阿猫阿狗，爸爸就给他出主意，在网上买了补钙的猫粮，让他放学后喂院子里的流浪猫。这个习惯，他坚持了下来。

   几个月前的一个雨天，爸爸走了。雨凡觉得，自己仿佛陷入了孤寂的世界。

   月光下，一只黑猫的身影闪过。雨凡叫它大黑，大黑是流浪猫的首领，骄傲又凶猛。雨凡几次想靠近大黑，可大黑并不友善，朝雨凡龇牙咧嘴，发出低声的咆哮。

   晚风吹拂，雨后的月色分外迷人，夜鸟在枝头唱着歌谣，雨凡孤单的身影映在月亮的眸子里。雨凡回想着与爸爸在一起的美好时光，渐渐地，忘了时间。潮湿的土壤里，一条黄色的蛇，窸窸窣窣钻出了草丛，悄悄滑向木椅边。

   “喵”的一声尖叫，大黑闪电般扑过来。雨凡吓得跳起来，小区里有蛇？这太意外了！小区的围墙那头是莲花公园，有荷塘与小岛，妈妈说莲花公园的岛上肯定有蛇，但小区很安全。可是，今晚，在月光下，一条蛇居然悄悄滑向他？！

   只见大黑目光如电，左扑右闪，开始进攻那条蛇了。他远远地停住脚步，暗自为大黑着急。黄蛇扬起头，吐着蛇信子，大黑敏捷地跳开，伸出尖利的爪子，狠狠地抓着蛇皮，蛇蜷缩起来。大黑扑闪着，撕咬着，抓扯着。这时，麻猫、黄猫、花猫都过来了，一起迎战这条蛇。

   不知过了多久，蛇不动了，趴在地上，身上已是伤痕累累。雨凡这才如梦初醒，他飞快地跑去保安室，叫来了保安叔叔。

   流浪猫四处散去，木椅边躺着一条僵硬的黄蛇，大黑跳上黄葛树，居高临下对着蛇嘶鸣。夜色中传来妈妈叫他的声音。妈妈加班回来了。

   今晚，雨凡仿佛一下子长大了，他和妈妈说了许多话。他告诉妈妈：流浪猫没有爸爸，自己捕鼠养活自己，享受月色与花朵，体验着生命的点滴。他也要像流浪猫一样，勇敢面对现实。没有爸爸，那又怎样？他依然会长成一个勇敢的男子汉！

   妈妈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
   今后如果再有人问他爸爸呢？他会坦诚地告诉他们：爸爸走了，可是爸爸永远在他的心中。

   夜里，雨凡枕着月色入梦，他梦见了大黑、麻猫、花猫、白猫，在花丛里，每只猫都像个快乐的孩子……

宝贝噶尔

   邻居拉珍姐姐家的母狗生了几只狗崽崽，其中一只闭着眼睛吃奶的棕色小狗，胖乎乎的样子像小熊，可爱极了。洛桑喜欢上了这只小狗，他把小狗抱在怀里，小狗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。洛桑想要这只小狗，拉珍姐姐舍不得，这可是一只小獒啊！

   洛桑说他愿意用小羊换这只小狗，拉珍姐姐想了想说：“我们是邻居，我不要你的小羊，等小狗满月后，我把这只送给你。”

   洛桑高兴地跳起来，他跑出村庄，采了一大束蓝蓝的马兰花送给拉珍姐姐。

   洛桑给小狗取名宝贝嘎尔，汉语的意思是熊。小噶尔很黏人，洛桑走到哪儿，它就跟到哪儿。洛桑给它喂牛奶和羊肉，它一边吃，一边抬起头看看洛桑，摇着尾巴撒娇。

   快乐的日子像风一样掠过，转瞬就是一年。噶尔长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藏獒，它看上去就像一头健壮的小棕熊，大大的脑袋，厚实的皮毛。洛桑也长大了一岁。

   这个周末的清晨，洛桑去草地放牧。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，草地像一张绣满五颜六色花朵的绿地毯。洛桑抱着噶尔在草地上打着滚儿，碾碎了几朵娇艳的蓝莲花。雀鸟啁啾，黄鸭与鸥鸟游弋在碧蓝的湖泊里，一群藏羚羊一阵风似的跑过去。洛桑跑，噶尔也跑。一只雪白的鸥鸟停驻在噶尔的背上，几只蓝羽毛的鸟儿飞落草地觅食。洛桑掏出爷爷送他的口琴，吹起悦耳的音乐。

   天空被乌云遮盖，夏天的高原孩子的脸，说变就变。洛桑骑上一头牦牛，噶尔帮他把羊赶到一起。大雨哗啦啦下起来，牛羊惊慌失措，四处奔跑，噶尔汪汪叫着，把跑远的牦牛赶回来。

   一会儿工夫，乌云散去，又是蓝天白云，阳光金灿灿的，牛羊又悠闲地啃食青草，鸟儿飞落在花丛。洛桑脱下藏袍，铺在草地上晒干。这时，他像一尾鱼儿在湖里快乐地游弋。哦，在芦苇荡里，他捡到了一枚温热的野鸭蛋，想到这枚鸭蛋不久就会变成一只可爱的小野鸭，他把蛋放回了芦苇里。噶尔在草地上走来走去，安静地守护着羊群和牦牛。

   第二天，洛桑去牧区学校上学，噶尔追在后面送他一程。

   阿爸赶着牛羊带上噶尔去放牧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过来，开车的中年男人停下车，端详着噶尔。他被这只像棕熊一样的藏獒迷住了。男人想买这只藏獒。阿爸摇摇头。男人伸出5个手指，阿爸以为是5000，男人说是5万。阿爸的心像平静的湖面搅起了一串串涟漪。

   傍晚，洛桑放学回家，不见了宝贝噶尔。洛桑哭了，他哭着跑出村庄，呼唤着噶尔的名字。

   一连几天，洛桑都不和阿爸说一句话。又是周末，满天星子的夜晚，洛桑骑着小红马，奔跑在开了朵朵蓝莲花与马兰花的湿地，他脑子里全是噶尔：噶尔像道棕色的闪电，跳起来，一口叼住一只土拨鼠……

   星月隐入漆黑的天幕，狂风席卷而来，几只黑影闪着绿莹莹的幽光。是野狼！野狼发出长啸，小红马吓坏了，驮着洛桑狂奔，野狼紧紧追在小红马后面。

   一道棕色的闪电扑了过来，伴随着霹雳般的叫声。啊，是噶尔！风吹拂着孤傲的噶尔，它屹立着，目光炯炯。头狼发出长啸，狼群消失在远方。

   “宝贝噶尔！”洛桑抱住噶尔的脖子，噶尔把头埋在洛桑怀里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洛桑呜呜地哭了，宝贝噶尔是如何从城里流浪到这里的呀！今夜，宝贝噶尔救了他和小红马！

   夜色中传来阿爸呼唤洛桑的声音，洛桑躲在林卡里不出声，他担心阿爸再次卖掉噶尔。噶尔听见阿爸熟悉的声音，亢奋地跳起来，小红马也发出欢快的嘶鸣。

   阿爸骑着马冲进林卡，当他看见洛桑和噶尔在一起时，惊呆了。噶尔摇着尾巴扑上来，孩子似的亲热他，听了洛桑的讲述，他才知道噶尔救了洛桑。是啊，在雄鹰飞翔的高原，一头勇敢的藏獒是可以打败一群狼的！阿爸抱住噶尔，发誓这就把钱还回去，再也不卖宝贝噶尔了！

   洛桑骑上小红马，嗒嗒的马蹄声近了，近了，当噶尔看见熟悉的村庄，高兴地跑到了小红马的前面。洛桑乐得呵呵笑，从今以后，他不会再与他的宝贝噶尔分开！

（作者：蒲灵娟，系中国作协会员）